
德国正在面临一个值得深思的结构性问题:大学生人数持续增加,职业培训岗位却长期空缺,技术人才严重短缺的困境正日益加剧。
目前,德国有超过280万名年轻人正在接受大学教育,然而其中许多人难以顺利毕业。与此同时,大量企业却苦于招不到足够的学徒岗位申请人。在这个看似“知识越多越好”的时代,“德国是否过度学院化”正成为政界与教育界广泛讨论的话题。
以25岁的亚历山德拉·吉勒斯(Alexandra Gilles)为例,这位来自莱茵兰-普法尔茨北部的年轻女性,在高中毕业后没有选择进入大学深造,而是进入一家专注于泡沫材料加工的机械制造企业接受职业培训。如今,她在公司的人事部门担任重要职位。她坦言,自己在学生时期就通过假期工作与企业建立了联系,也因此明确了职业方向。“我对理论已经感到厌倦,想真正动手做点实事。”她说。
吉勒斯的决定在朋友圈中一度引发不解,许多人认为,拿到高中毕业证就应该读大学。然而她认为,社会对大学教育存在过度推崇,而对职业培训则严重低估。
她的职业路径证明,非学术道路同样可以走得顺利:在完成工业文员培训后,她继续深造成为人事专员,并通过远程学习获得人力资源管理学士学位。“我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。相比之下,很多人大学读了多年,却依然不知道未来要从事什么工作。”
德国工商会(IHK)科布伦茨分会负责人霍尔格·本茨(Holger Bentz)指出,尽管整体经济环境趋紧,但地区内对职业培训生的需求仍然强劲。他强调,德国目前拥有130多个不同的职业培训方向,行业涵盖金融、保险、技术、制造等多个领域。近年来,在莱法州,首年职业培训生的人数已连续三年超过大学新生,这与工商会积极宣传密不可分。
本茨认为,职业培训的吸引力在于“可持续发展路径”。学徒完成三年基础培训后,还可以进一步深造,获得等同于大学学士甚至硕士水平的资格认证,并享有相当的薪资水平。“我们要让年轻人明白:一条非大学的道路,同样可以实现人生价值和经济独立。”
但现实并不乐观。根据ifo经济研究所的最新调查,尽管85%的企业愿意提供职业培训岗位,但其中61%面临严重的申请人短缺。研究员约纳斯·亨里希指出,企业普遍呼吁改革职业教育体系,呼吁更新教学内容、提升培训质量,并重塑职业教育的社会形象。他还强调,企业与职业学校之间的协作也亟待加强,以更好地衔接理论与实践。
与此同时,德国工商大会副总干事阿希姆·德克斯(Achim Dercks)提醒,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加剧,德国正面临严重的劳动力紧缩。他指出,2025年毕业的中学生人数将比20年前减少约20万人。“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上大学,而忽视了职业培训。事实上,每年有超过10万名大学生中途退学,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如果选择职业道路,或许会取得更好的发展。”
不过,德克斯也观察到一丝积极信号:近年来,越来越多拥有高中学历的学生重新考虑职业培训之路。2024年,全国大学新生与职业培训新生人数几乎持平,各为49万左右,另有超过15万人选择从事护理、健康及社会服务类培训。
尽管如此,数据显示,去年仍有约7万个职业培训岗位无人填补。德克斯警告,技术人才短缺不仅威胁到企业运营,更影响德国整体经济发展。“面对数字化、人工智能、绿色转型等重大挑战,德国亟需一支强大的专业技术人才队伍。”他说。
在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之间,德国或许需要重新寻找平衡点。未来的竞争,不仅在于学历的高低,更在于能否培养出真正符合时代所需的实用型人才。